一 你虽然出生于书香门第,却并非死啃书本的痴呆书生。磨刀舞剑,练就了一身豪气。饱读诗书,竟屡试不中,名落孙山。 好在你有一个见识过人的慈母,好在你遇上了一个智慧超凡的导师。过人的才华加上慈母的启迪加上导师的点拨加上艰辛的苦读,你考取了第三十五名进士,官至翰林,终于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 二 高官厚禄诱不住你,富贵荣华留不住你。你忧国忧民,抛妻别母,只身至福建邵武抗金御敌,把守山海关。 “八载离家别路秋,送君寒浸宝刀头,故园亲传如相同,愧我边城尚未收”。好一个热血男儿!这是怎样的报国之志?这是怎样的赤子之心? 三 山海关烽火迭起,锦州城频频告急,辽远城危在旦夕。 你施展文韬武略,克敌制胜,化险为夷。 妻小也从遥远的京都来到了辽远城,与你生死相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年届古稀的慈母迢迢千里捎给你的只有两个字:国家。 谁说诗人当不好元帅呢? 好一场“辽远大捷”!驰骋疆场几十年的努乐哈赤率十数万金兵激战一万守城卫士三天三夜,竟攻不下一座辽远城,战不服一个倔强的你。也因此,努尔哈赤更视你为大明难得的将才,更视你为平生仅逢的劲敌,也更视你为他一生唯一认可的朋友。 四 幸运的是,虽官场腐败,奸臣当道,但你还是遇上了一个明君,于是你脱颖而出。 悲惨的是,你壮志未酬,受制于谗言诽语。 你血气方刚,大胆直谏,却被冤为越俎上书;你精忠报国,胸怀大志,却被视为狂妄邀功;你智慧过人,独辟蹊径,反被污为哗众取宠。 当你的朋友一代将熊廷弼被东林党人扬涟害死头悬于城时,你不禁长泪纵横,亲率官兵身着孝服悼祭。“家贫馨尽身难赎,贿赂公行杀有名”,你却不知“倍遭惨毒缘何事”。 生活的艰辛没有困住你,家庭的琐事没有缠住你,血雨腥风的沙场没有折服你,人生自古谁无死?死而无憾,死又何惧?可你却被深谙朝廷腐败的皇太极用两名太监的谗言略施反奸计送进了死牢,且到最后竟栽在你的好朋友手上,落得满门抄斩。 饱受牢狱之苦,你仍以江山社稷为重,大义凛然,挥毫疾书,招回兵马,捍卫国土。这是怎样的襟怀啊! 八月十五月圆之时,本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你却只能噙着酸泪呼天唤地与慈母、妻小和义士在狱中相见,呆望着圆月残缺消瘦。 五 丧钟送别了大明江山。 阮容先你而去了。你这忧国忧民的东莞蛮子含冤永别了你的疆场和亲人朋友回到了故里,长眠在广东义园。 至死,你也没有能够娶把所有的痴情奉献给你和你的事业的红颜知己陈素香为妻。 死后你才知道,那和你结拜的佘义士才是真正的朋友。你走后,他足不出户终身为你守墓,死后也葬在你的身旁永远地陪伴着你。 唯有你那位知书达礼见识非凡的老母面对你最后的远行仍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后悔当初不该让你读书不该让你报考不该让你为官不该让你…… 六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谁说将军不为诗?这就是一代名将、一代诗杰的你留给后世的困惑、遗憾和慨叹。 啊,袁崇焕,我的朋友。 是刀是剑为国征战,是梁是橹为国忧患。是苦是甜是黑是白何须乾坤断? 是笔是墨为爱泼染,是琴是瑟为情拨弹。是真是假是曲是直自有后人辨。 啊,袁崇焕。读懂你我才读懂了我自己。 日月向东转,山河向西转。因为你叱咤风云间,天地才记下你的英雄传,献给春秋看。 啊,袁崇焕,我的朋友! 啊,我的朋友,袁崇焕! 今夜,我又想起了你。 1993.11.11东莞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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