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漫漫,人海茫茫。来到这个世上,谁都无法料想会碰到哪些人、发生什么事。而恰恰或许你根本没有料想到的某个人、某些事,往往会成为一出特别的风景美丽你的世界,甚至影响和启迪你一生。
茅地先生于我而言,就是上述所说的这种情形。
“茅地何许人也?”我曾这样想,如果不是音乐界同行或文艺界人士,如果不是为了探知其一二而专门查阅某些资料或在网上“百度”一下,能够随口将其与某件作品、某件大事记结合起来对上号的也许不是很多很多人。这并非他不出名,也并非他作品影响不大。因为在我印象中,茅地先生传统、正统、低调、朴实得可爱,且不喜在“江湖”上走动。现实中在表演台上热闹的歌手们的高矮胖瘦举手投足易被观众记住,而辛勤笔耕的词作家、曲作家常常寂寞地静坐在幕后,被悄然淡忘已不足为奇。更何况,他的本名叫“李有为”,茅地只是他的笔名。加之,一直以来以“刻苦,勤奋,谦逊,博学”(引《茅地歌曲选》自序《心中的旋律》语)激励自己的他是一位非常谦逊低调的作曲家,习惯默默地用自己的旋律去传达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不用例举太多的作品,仅以其作曲的歌曲《川江船歌》《好久没到这方来》《青春的旋律》《荷花清音》《媳妇翻身歌》《醉在武夷怀抱中》《月牙弯弯》《天然图画》《咱们亲人解放军》等近千首各类题材的歌曲作品、300余篇歌曲评论及职工音乐研究文章和他与晓光、曾宪瑞、王持久、吴善翎、魏德泮、王积福、佟文西等著名词作家和与吴雁泽、姜嘉锵等著名歌唱家的成功合作,以及其1956年自成都工人文化宫调至北京先后担任中华全国总工会歌舞团副团长、团长、全总文工团总团副团长、艺术创作室主任、艺术指导等的经历,足可想像其不凡的艺术才华特别是在音乐方面的贡献。我曾隐去词曲作者姓名数次与不少音乐界人士或普通群众作过交流,他们对歌曲《好久没到这方来》等的喜爱度和好评度评价之高,可以说达到了一种令许多同行羡慕的程度。创作一首好歌不易!我习词学曲30多年,深有体会的是:一个词作家或曲作家,穷尽一生哪怕只有一首同行认可、群众喜爱、社会欢迎、自己欣慰的原创歌曲作品,也是不枉在音乐创作这条道上走一遭的!
我与茅地先生的相识相交似很偶然却又似是必然。记得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我在岳池师范学校读书时,或许是因为我课余习词学曲并偶有习作发表的原因,受到了我至今没谋面的茅地先生的关注、关心和关爱。那时通讯还较为落后,偏僻农村出身的我30多年里与茅地先生的交流几乎是手写的信函却感觉特别巴适。尚在求学、涉世不深、心中有梦、向往美好的我能得到一个在全国音乐界有较高知名度和影响力的著名作曲家的如此厚爱,令我难以忘怀,犹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牵引我、激励我和鞭策我。
从当初我求学的师范学校到后来我先后供职的中小学、乡人民政府、县级机关、市级机关、省级机关,可以说,在与不少保持着他人不一定能充分理喻的这种忘年交的密切交往的人群中,茅地先生是极具代表意义的一个。从1983年到2015年,我们信函彼来此往,一直没有间断过,合作上更是一首接着一首,持续了30多年,非常愉悦,期间没有掺杂任何利益或其他市俗的东西。他的每次来信,内文常常使用那种比较老式的软面抄纸张,信封多是没有铅印收件人和寄件人地址、邮编的普通而简易的白色信封或泥色牛皮纸信封,信封上的收信人、寄件人栏的文字皆是其用钢笔或签字笔手写的,且每封信札都没有什么客套,言简易赅,附寄的歌谱或其他资料规范清晰,书写工整,从无马虎。论辈分、论年龄、论学养、论影响,他在我之上,但其每次信函却都是用“富强先生”开启,结束句也通常用“远握”二字作结,没有底气十足,没有趾高气扬,没有居高临下!每次通电话,他总是语调平和,不急不缓,却颇有磁性,似是一个朝夕相处的家人或一个亲密贴心的朋友与你面对面地在倾心交流。记得1993年我自华蓥某市(县)级机关调至广安某市级机关工作后不久,他给我的信中有这样一句叮嘱:“不管到哪个岗位工作,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爱好。”数年前我任职蓬溪县人民政府党组成员、副县长时,他又在一次通信中提醒我:“无论当多大的官,都不要忘记你也是一个普通百姓……”殊不知,他的这些平实的话语,让我铭心刻骨,并启迪着我的方方面面。
略为统计了一下,30多年里,我与茅地先生共合作了90多首音乐作品,这些作品多是由我作词、他作曲。2003年6月之前我们合作的原创歌曲作品有56首被收入2003年8月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音乐作品选集《祖国恋》中。茅地先生赠给我的众多书籍资料里,那部由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的《茅地歌曲选》至今仍端放在我书柜的显眼位置,书中其自撰的序言文章《心中的旋律》让我增添了对他的了解,从那篇1000多字的短文里足能窥知茅地先生在文学方面的积淀和修养。
茅地先生工作认真,创作勤奋,乐于助人。据多种途程了解,他对那些在各个岗位特别是基层工作生活的文艺同行关爱有加,热心扶助。我所知道的如魏德泮、熊益美、关训良、孙广志、方阿泉等词曲作家都曾得到过茅地先生程度不等、方式不一的关爱、鼓励或帮助。
在与茅地先生长达30多年的交往中,直到他辞世,我和茅地先生始终没有见过面,这于我而言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遗憾!除我的新作和各个时期出版的文艺作品外,我没有给他奉赠过其他任何钱物。给我留下极大印象并影响着我的是他的品德和处世风格!把“正直,真诚,友善,纯朴、低调、大才、魅力”等词汇用在茅地先生身上,一点也不别扭。
漫漫人生,茫茫人海,最让人骄傲和幸福的莫过于有人读你、懂你、爱你和鞭策你!几十年里,除茅地先生大量的歌稿、信函和他的专著《茅地歌曲选》外,另有一件很特别的东西我格外小心地珍惜。那是茅地先生创作的一首诗,于2008年12月22日寄给我的。在此之前,我没有听他本人说起也没有读过他的任何诗歌作品,也不知他还会写诗。虽然文艺大观园里集多方面艺术修养的复合型人才并不鲜见,但读到一个年届80的著名老作曲家朴素而别有情味的诗歌,那是叫人极为兴奋又极感荣幸的,因为那是来自他心灵深处的真情流露!从标题到内容,诗中有不少对我的鼓励和溢美之词,而我和茅地先生向来对“拉大旗树虎皮”很反感,故为了不让人对我和茅地先生产生误读,多年里,作为业余文艺爱好者的我从不轻易将茅地先生的这首奖掖我的诗轻易拿出示人(故此,写作本文时我特意将原标题隐去了四个字)。2013年7月,在“王富强业余从事歌词暨歌曲创作30年座谈会”召开前夕,茅地先生专门自北京给我打来电话予以祝贺和鼓励,并非常诚挚地说因不能莅临现场参加座谈会,再次援用2008年那首诗表达他对我从事歌词暨歌曲创作30年的祝贺。这,竟成了茅地先生寄给我的最后一件作品。如今,茅地先生仙逝一周年了,为了回看历史、尊重事实、忠于一位艺术家的情感,我说服自己,斗胆将茅地先生的这首诗作随同本文晒出,意在窥望一位已故艺术家的博大情怀和微观我们这种万金难求的君子之交!
2015年9月下旬,有一小段时间没有收到茅地先生信函的我心里有一种特别特别惦念他的感觉,于是忍不住展开通讯录拨通了他此前留给我的联系电话,接电话的是茅地先生的儿子、作曲家李以。果不出我异常强烈的心理感应,李以在电话那头告诉我,茅地先生于2015年9月24日安详地走了。悲恸,遗憾,回味,思念……好长时间,我的心都一直处于一种痛惜之中。值得一提的是,之前,我一直想,象茅地先生这样的艺术家,他的家庭一定非常和谐、幸福、美满,家人、后人也会或多或少受他一些影响。正是如此!李以同志寄给我的茅地先生生前个人及与家人、友人的合影照等印证了我的臆想。茅地先生的夫人是京城一位爱岗敬业、秀外慧中的音乐老师,他的三个儿子,都在茅地先生的潜移默化中与音乐结下了缘分,一个是风格凸显的大提琴演奏家,一个是成就不小的作曲家,一个是以贝司见长、在摇滚乐方面有一定作为的音乐人。
今天是2016年9月24日,周六,也是我尊敬的茅地先生远行一周年的日子。一直以来周末关机睡到自然醒的我破例起了个大早,坐在电脑前一鼓作气写下了这篇文章,出于一种缘分,出于一种感激,出于一种情结,出于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怀念!
茅地先生永远活在我心中!
2016年9月24日于蓉城“静仙斋”
附:茅地诗歌《致王富强》
致王富强
茅 地
富强,富强,
名如其人,年富力强;
文如其名,才富智强。
名与人融为一体,
如此妥贴,
十分恰当。
富——
经历丰硕,
正值风华正茂,
精力旺季的大好时光。
强——
敢超,敢闯,
斗志昂扬,
奋笔耕耘,奉献华章。
在挫折中奋斗,
在逆境里成长,
脚踏实地辛苦写作,
只争朝夕,
把一分一秒都紧紧抓住不放,
刻苦勤奋的美名广为传扬。
低调严谨,诚实守信,
谦逊善良,品格高尚,
一个新时代的好榜样!
是奋进造就一代奇才,
是故乡山水,
成为育才的土壤。
诗人、作家、词家、作曲家……
每一顶桂冠,
都名实相当。
胸怀大志,
一心一意撰写“主旋律”的篇章。
眷恋祖国,热爱家乡,
赞美校园,讴歌田园风光,
题材丰富多样。
关心下一代成长,
涌现出众多美不胜收的名言佳句,
鼓舞人们蓬勃向上。
文思泉涌,
是执着赋予的智慧;
铿锵语言,
是美好心灵的闪光。
把握时间艺术的规律,
词作深入浅出,
明白流畅。
融乐于文,
寓文于乐,
为音乐配上文学的伙伴
给诗文插上飞翔的翅膀。
寓意深远,形象生动,
必能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相识相交二十余载,
虽未谋面,不知瘦胖,
却心心相印,心驰神往,
音讯不断,密切合作,
携手走在音乐的路上。
远离浮躁,淡泊名利,
君子之交,你来我往,
密切合作,情深谊长,
共话人生,共吐衷肠,
一部音乐作品选集《祖国恋》,
更是把你我的心紧紧联上。
作永远的知音与挚友,
是我们的共同愿望!
我在北京,
祝福富强——
愿你的诗,
在神州上空飞舞;
愿你的歌,
永在人们心头激荡!
2008年12月22日于北京
[茅地 国家一级作曲。四川成都人。1950年毕业于四川省艺专(今四川音乐学院)音乐系。长期在工会系统从事音乐工作。曾任成都文化宫文艺组长,成都市工会文工队队长,中华全国总工会歌舞团副团长、团长,全总文工团总团副团长、艺术创作室主任、艺术指导等职,1989年离休。系中国音乐家协会第四届理事、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工人音乐报》顾问、《工人文化报》艺术顾问。主要业绩:曾主持举办多期职工音乐训练班,自编乐理知识、业余简谱试唱教材、作曲法、指挥与教唱等教材,培养了一批职工音乐爱好者。1952年,在成都组织了7000人的工人合唱团,任总指挥庆祝成渝铁路通车。创作及发表歌曲作品1000余首,代表作有:《好久没到这方来》、《咱们的俱乐部》、《长江水,滚滚来》、《长江,不眠的江》、《川江船歌》、《我愿和妈妈一样》、《菜花金黄黄》、大联唱《大庆之歌》、小舞剧《抢亲》音乐。有近100首歌曲在全国获奖,有的流传国内外,有的被选入音乐院校教材。著有《茅地歌曲选》。从事职工音乐研究,常年同职工音乐爱好者保持密切联系。经常参与职工音乐的重大活动,受聘任艺术指导、评委。发表音乐论著及音乐评论文章300余篇,主要有:《试论工人歌曲》、《工人歌曲的历史回顾》、《企业歌曲纵横谈》、《四川宜宾民歌研究》、《掌握时间艺术的规律》、《内心听觉与歌曲创作》、《超越自我是一重要课题》等。传略被辑入《四川音乐学院校史》、《中国当代音乐家词典》、《中国文艺家传集》、《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外文学艺术名人肖像》、《中国当代音乐家辞典》、《中华人物辞海·当代文化卷》、《世界名人录》、《中国音乐家名录》、《四川音乐家名录》。上个世纪80年代至今,曾先后与王富强合作推出各类优秀歌曲90余首,被文艺界传为“忘年合作”的佳话。茅地简介和茅地先生原创歌曲音频、视频及茅地先生生前有关照片,由茅地先生家人提供。]